第(1/3)页 杀人并不容易,更何况是还要割下一颗头颅。连皮带肉。有骨有筋。在这之前,小杨先生连一只蚂蚁都没有亲手碾死过。整整十二年,终于回忆往事的小杨先生发现自己竟然对那天的一切历历在目。 他无数次的告诉自己,他已经忘记,那些恐惧的回忆,那些对于自身的厌弃,以及之后引起屠城的悔恨都淹没在汩汩鲜血中。浸泡,凝固,干涸,最终成土成尘,随风而去。空留那一缕游魂,飘飘荡荡徒留红尘。 那是立夏之后的第七天。 县令病中加伤,让他终于发现自己居然离死亡这么近。对于这一点,他表现出了极端的恐惧。 是啊,是人都会怕死,何况是县令这种做尽恶事只为了享乐的人,他怎么能死了?他怎么能够允许自己还未曾真正开始挥霍无度,就没了性命了呢? 如果就这样没了性命,那他之前寒窗苦读之后机关算尽运筹帷幄所耗费的心力又算什么呢? 不行。 绝对不行。 这个时候的县令,在各个方面都表现出了极强的求生意志。 过了立夏,他们那个县城热了起来。他们这个地方,四面环山,夏季湿热难当,冬日湿冷入骨,却并不经常下雪,结冰的日子也不多,县衙中的冰库存量有限,存冰及其珍贵,冰窖不到万不得已根本不会启用。——而万不得已的情况通常都是上官视察之时。 八面玲珑的县令对于这一点,其实算盘打得也很精通:冰块虽然珍贵,可是他们这个地方条件所限,冰块并不能够运送出去还钱,本地富裕的乡绅也大多自建冰窖,或者另有避暑的去处,对于夏季用冰的需求不大。所以在当地,冰并不能和钱等价。 但是冰可以换来体面。 每年上官视察,并不能够明白对方是何等心性,若是贸然送贿,风险太大,不如用那些有市无价的冰来做个好文章。既抓紧了手心的钱财,又卖得乖。 简直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。 过去两年,事情也办的很体面。也因为这种体面,县令在外的政绩和口碑一向不错。——“小镇物资匮乏,无以待客,古有借花献佛,今日借天一缕凉意,愿清风拂面,换的汝心欢悦。” 而这次,冰库中的冰,皆养了他:因为大夫说过,刺伤伤口的刀刃并不干净,有两个伤口及深,不宜处理,唯恐汗水落入伤口,若是转为溃疡,很大可能会引发炎症,而炎症会延缓伤口愈合,时间拖得越久,对于伤情都不是一件好事。 当日诊疗之时小杨先生在场,大夫一开始并没有说的那么直接,只委婉叮嘱不可急躁不可劳动。而县令却出了话外之音。几番逼迫之下,大夫索性和盘托出。 “当时县令脸色青白,唇无血色,我还以为,他能当场死去。也算是一命偿一命,还那老夫人,还那狱中被害死的乡绅,也是极好。” “当时我听大夫之言,心中有了主意。有好几次,我故意将热水倒进放冰的水缸中。为了让冰少一些,或者厨房煎药的时候,故意少了一两味药。我做的神不知鬼不觉。” “但他还是没死,不知是不是老天不再开眼还是眼光落错了他处,到了第七日,那个最重的伤口居然开始结痂。——你知道我们心中是什么感觉吗?那县令欣喜若狂,与家眷说要上佛堂上香上供,要家眷沐浴更衣手抄经书,要这要那,要谢老天开眼。” 一直安静在听的朱成良在这个时候插话:“所以你们觉得老天爷已经指望不上,连下暗手也无济于事。所以兜兜转转,还是回到了原点,还是那一刀切下来的痛快。” 以小杨先生为首的鬼们没一个回答。朱成良当做是默认了。 于是请小杨先生继续。 “那已经不是偶然了。也不是我一个人能做到的。” 小杨先生慢慢的在组织语言。或许这次是他成了鬼以来,最久的一次对话,也为唯一一次有人倾听,而且是活生生的人。 第(1/3)页